猴年来了，猴年不说猴，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事实上，春节前是“美猴王”六小龄童不上不春晚的争论，春节期间郭富城巩俐版《三打白骨精》热映……这个猴年猴味很足。在十二生肖中，猴是跟人类最相似的一种动物，可谓近支姻亲，何况达尔文还说过，人是猴子变过来的。

　　对中国人来说，最拟人化的猴子，当然是孙悟空了。这些年来，孙悟空被多方演绎，以各种形象甚至是一种颠覆性的形象出现，不再只是孩子热爱，往往如醇酒一杯，浇成年人心中之块垒。

　　是的，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孙猴子，或神通广大，或桀骜不驯，或泼皮无赖。只是，它现在还活着吗？活得还好吗？

　　很多人读《西游记》，都有这样的郁闷：从五行山下出来后，孙悟空的功力大打折扣。他自封为齐天大圣的时代，大闹天宫，把天兵天将打得稀里哗啦，最后仙界不得不请如来出面镇压。但变成“行者”踏上取经路之后，孙悟空碰到一个小妖精也得折腾半天，尤其是遭遇了一些颇有几下子又有些背景的妖怪，即便是自己的晚辈红孩儿一类，也是无休止的苦战，往往还无法取胜，得四处搬救兵找外援，来拿下这劲敌。

　　耐人寻味的，是孙悟空的眼泪。《西游记》中，孙悟空在西天取经之前的张狂岁月，只流过两次眼泪，一次是作为美猴王，正与群猴嬉戏间，突然想到生老病死，黯然神伤，流下几滴猴子泪——这可是哲学的眼泪，类似贵族悉达多·乔达摩突然困扰于生死问题而离家修行最终成为释迦牟尼，美猴王因此能够脱离一时的欢娱而去考虑永恒的话题，最终毅然离开花果山去求仙，从此开始辉煌的人(猴)生；第二次流眼泪，是菩提法师赶他走，他依依不舍，满眼堕泪，这是饱含人类情感的眼泪了。

　　但是在往西天路上，孙悟空不断落泪，哭哭啼啼，很难看出就是那位张狂无羁的齐天大圣了。例如，他被拜把兄弟牛魔王的熊孩子红孩儿用三昧真火烧得火气攻心，径投于涧水内救火。怎知被冷水一逼，弄得火气攻心，三魂出舍，“可怜气塞胸堂喉舌冷，魂飞魄散丧残生”，被八戒救醒后，定神顺气，“止不住泪滴腮边”。他有各种哭：自己被妖怪打惨了哭，师父被妖怪捉走了哭，委屈哭，无奈哭，独自哭，人前哭，“行者望见菩萨，倒身下拜，止不住泪如泉涌，放声大哭。”这简直不是孙悟空了，这简直就是刘备了。

　　各位看官，读到这里是不是想起自己的校园生活与走上社会？读书的时候，尤其是高三，那是能量爆棚阶段，啥都会：上知天文地理，下晓几何函数，中间还懂婉约豪放。现在呢，现在居然会去为一个疯话连篇的“诺贝尔哥”起哄叫屈，而且两位数以上的加减都必须通过计算器完成。同样是功力大打折扣啊。

　　想想悟空，想想自己，还是感觉神仙是宽厚的，老师是仁慈的，天宫是嗨皮的，校园是简单的，五行山下压上五百年，也不过相当于留学察看一年——反正孙猴子有长生不老之身。踏上西天取经路，也等于离开校园走上社会了，遭遇的一切陡然复杂起来，前方隐藏着无数邪恶妖魔，妖魔们一心想吃人肉，却把自己PS成纯洁的白莲花。

　　其实对悟空来说，妖魔并不值得烦恼，咱有金箍棒。值得烦恼的是，猪一样的队友，贪吃懒做，不负责任，还有无趣且刻薄寡恩的团队负责人，优柔寡断，爱听谗言，没有降妖除魔的本事，却有念紧箍咒修理业务骨干的能力。这活怎么干啊？敢问路在何方？这些都是菩提法师教不了的，跟天兵天将打架学不到的，也是在五行山下苦思冥想五百年想不到的。

　　人情世敌，世道人心，妖似人诡，人有妖心……比七十二变要复杂多了，却是社会这所大学的必修课。悟空，这一块是不及格的。

《革命之路》剧照（来源：网络）

　　今天说悟空，不同年龄段的人，都有不同的感慨，有的感慨成长烦恼，有的感慨中年危机。

　　去年有部很红火的动画片《大圣归来》，那只瘦长邋遢、毛发凌乱的猴子，从乱石堆里、500年禁锢中爬出来时，心事重重，甚至还有那么一点自卑，颠覆了很多人对孙悟空的印象，但孙悟空为什么不能是这个模样呢？   

　　是的，这是处于“中年危机”的孙悟空。他血气方刚、蓬勃健旺的青年时代，已随着五行山的重压而消逝，漫长的500年，500个春去秋来、花开花落，孙悟空都在想些什么呢？

　　他从五行山下出来，就已经进入中年了，也遭遇着中年危机：他的功力大打折扣，他经常力不从心，他变得哭哭啼啼，他戴着僧帽和紧箍咒踏上漫长的取经路，无论是穷山恶水，还是青山秀水，他都不可遏制地想起花果山——但那是回不去的花果山。

　　中年危机的一大特点就是怀旧，在心里供一处美好，时时想着念着，给平庸平凡、无聊无趣做今日的安慰、明日的救赎，但明天能够投向这处美好吗？

　　美国导演萨姆·门德斯擅长讲中年危机的故事，比如《美国丽人》，比如《革命之路》。《革命之路》中，就讲了一对夫妻心中供了一个梦想之地——巴黎。这对夫妻居住在一个名叫“革命路”的中产阶级小区(片名由此而来)，他们自认为跟邻居不一样。丈夫是平庸的职员，但雄心勃勃，妻子做家庭主妇，却梦想要当个好演员。这是一对不安于现状的夫妻，渴望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旅行的目的地是巴黎——在他们热恋的时候，男主角对女主角炫耀过自己在巴黎的奇妙旅行，女主角因此对巴黎产生了种种幻想，她渴望迁居到巴黎，在那里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但他们毕竟不是热恋的时候了，他们人到中年，他们拖家带口，他们因为现状和梦想经常争吵，婚姻生活出现巨大危机。尽管丈夫告诉妻子：所谓巴黎奇遇，不过是一个求偶时的谎言。但妻子仍然向往着巴黎。这样的日子确实过不下去了，为了挽救婚姻，他们最终做了决定：丈夫辞职，一家人去巴黎。但恰恰这个时候，丈夫升职了，妻子又怀孕了。怎么办？第二天，一个晴朗的早晨，妻子像往常一样做早餐给丈夫吃，看着丈夫出门，然后，她让自己自残般地流产，最后死在了医院。丈夫陷入无穷的痛苦，在夜色中狂奔，不知是逃避，还是在追赶……影片最后，另一户人家，搬进了这对夫妻的房子，继续中产阶级的生活。

　　这部电影引人注目的是，男女主角分别为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和凯特·温斯莱特，这是他俩继成名作《泰坦尼克号》十年之后的首次合作，因此有人评论说：《革命之路》是在向我们揭示泰坦尼克号露丝和杰克的最终结局，他们年轻时，曾经那样热恋，拥有一份刻骨铭心的爱情，还有对未来美好的想象，但是，如果他们逃过了海难，“革命之路”也会是他们最终的结局。

　　“我的生活不属于我”——这是很多陷入中年危机之人的悲哀，无法逃避的悲哀。不仅仅是人，还包括一只猴子，孙悟空。《西游记》第三十四回中，悟空委屈地哭了一场：为了救师父，他变成一个小妖去接金角银角的干娘九尾狐狸，想到自己年轻时候，曾经英雄盖世，什么神仙都不放在眼里，见到玉帝都不睬他，如今却要给九尾狐磕头，这不是齐天大圣应该过的日子，苦啊！

　　再苦，孙悟空还是孙悟空，他不像猪八戒那般革命意志薄弱，动不动就要分行李散伙回高老庄，他只能硬撑着，哭一场，擦干眼泪，力不从心，还得继续撑着。中年人(猴)，就是这样子。

　　周星驰朱茵版的《大话西游》，是无数文艺青(中)年的热爱。这部电影中，孙悟空恋爱了，而且是一种欲望强烈的多角恋，一个女妖精爱上了他，他又爱上了另一个女妖精，还跟牛魔王的妻子铁扇公主偷过情。这也是一次颠覆。在《西游记》中，孙悟空是一个童男子的角色，在性的这一块，他是相当模糊的，跟猪八戒那是大大的不同。

　　网上有句神评：“孙悟空定住七仙女之后，居然吃桃子去了……猴子就是猴子！”其实在大闹天宫时，孙悟空还处于天真无邪的童年时期，是个充满好奇心的吃货，对异性没兴趣。花果山生态好，他吃的是有机瓜果，没那么多激素，他没那么早熟。

　　但“猴子就是猴子”这六个字值得商榷，钱钟书在《管锥编》中曾写道：“猿猴好人间女色，每窃妇以逃，此吾国古来流传俗说，屡见之稗史者也。”关于猴子好色的稗史记载，最著名的当然是唐传奇小说《补江总白猿传》，曾被鲁迅编辑《唐宋传奇集》时收入，今天读来，还是一个跌宕起伏的跨物种相恋传奇：

　　一个叫欧阳纥的将军带兵南征，随军带着“纤白甚美”的妻子，结果在广西深山老林中，欧阳太太莫名其妙失踪了，门窗都好好的，“关扃如故，莫知所出”。欧阳纥带兵到处寻找妻子，历尽艰辛，终于在一处山洞找到了妻子，得知是被一只白猿掳来的，同时被掳的还有一堆美女。这白猿性能力强悍，“夜就诸床嬲戏，一夕皆周，未尝寐”。女俘们告诉了欧阳纥如何收拾白猿的办法。十天后，欧阳纥再潜至山洞，美女们把白猿灌醉，四肢绑住，欧阳纥一群人扑上去挥刀就砍，不料白猿刀枪不入，“竞兵之，如中铁石”，白猿也惊醒了。还好，女人们透露了白猿的“命门”所在——脐下数寸。欧阳纥“刺其脐下，即饮刃，血射如注。”这白猿临死之前，告诉欧阳纥：你老婆已经怀孕了，要对她和孩子好啊。没多久，欧阳太太就生了个像猴子的儿子，聪明异常。

　　这个像猴子的孩子取名“欧阳询”——这可不是普通人，练书法的朋友都知道，欧阳询是书法大家，号称“欧体”，被称为“唐人楷书第一”。当然，《补江总白猿传》是对欧阳询的恶毒攻击，他的心理阴影面积肯定巨大无比。但是，为什么不攻击别人偏偏攻击他？因为他长得确实像猴子。

　　史书记载，欧阳询“貌寝侻”，很难看。有一回唐太宗与群臣聚会，其中有欧阳询和长孙无忌，唐太宗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于是叫欧阳询和长孙无忌两大丑男互相写诗描述彼此外貌，长孙无忌先写：“耸膊成山字，埋肩不出头。谁家麟阁上，画此一猕猴。”这是说欧阳询像猴子一般缩头耸肩。书法大师旋即进行了毫不客气的反攻：“索头连背暖，漫裆畏肚寒。只缘心混混，所以面团团。”这是嘲笑长孙无忌粗短脖子大饼脸。唐太宗有点受不了了，赶紧说：欧阳先生，适可而止，当心皇后听见——长孙无忌是皇后的亲哥哥。

　　猴子好色的故事，中外皆有。比如美国电影《金刚》，巨大的猩猩，偏偏钟情于美丽的女主角，电影的结尾，金刚登顶帝国大厦打飞机，最后死去，电影最后一句台词是：“不是飞机杀死了野兽，而是美女杀死了它。”让人甚是伤感。

　　《补江总白猿传》出现在唐朝，宋元时也有一个类似的传奇叫《陈巡检梅岭失妻记》，也是一个美女被好色的猿猴绑架然后再被救出的故事，跟欧阳太太故事不同的是，这个陈夫人坚决不从，以死相逼，“强要奴家云雨，决不依随，只求快死”，成功保住贞洁。这好色的猴子未能得逞，最终被神仙捉住，押入天牢，而陈巡检夫妻又幸福地团聚了。

　　有趣的是，《陈巡检梅岭失妻记》中好色的猴子，名字就叫“齐天大圣”，当然，不是《西游记》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孙悟空在《西游记》中是个性意识始终模糊的猴子，正如其名字“悟空”所寓意那般——物质、情欲等等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他要做一个超脱女色、金钱束缚的战斗英雄。

　　这是《大圣归来》中那个江流儿对孙悟空的想象，也是我们小时候对孙悟空的想象。但是，孙悟空为什么就不能有爱情呢？

莎士比亚悲剧《科利奥兰纳斯》（来源：网络）

　　孙悟空如果有爱情，应该是在西天取经成功之后。革命胜利了，可以成家了。但是，人们对孙悟空的爱情，普遍是比较悲观的。有个段子说，孙悟空与唐僧参加“非诚勿扰”节目，“悟空一上台，美女们灯全灭。理由一，没房没车只有一根破棍；二，保镖职业有危险；三，对女生不温柔，有家暴隐患；四，有坐牢前科，曾被压在五行山下。唐僧上台，哇，灯全亮。理由：一，是公务员；二，跟皇上是兄弟，后台硬；三，精通梵文等外语；四，长得帅；五，最关键一点：他有宝马！”

　　这个段子比较低级，还有更高级的段子，例如网上流传的唐僧与孙悟空在取经成功之后的师徒通信，纯属虚构，三观不正，却引起很多人的共鸣。因为孙悟空这性格，注定他混得不好。唐僧在信中劝悟空要像八戒学习怎样在官场混，还劝悟空得成家啊，劝他娶了白骨精，于是孙悟空给白骨精写信求爱，却被白骨精拒绝了，原因也是不看好孙悟空的前程，并透露她跟唐僧生了个私生子，又不能姓唐，后来取名叫“白糖”……

　　可怜的孙悟空！由此想起一部充斥着各种恶趣味的好莱坞电影《四十岁的老处男》，主人公安迪住在一间会让无数小男孩们疯狂的“梦幻”公寓里，围绕他的是大量的玩具、齐全的漫画书、整套整套完整的动作英雄模型、各式各样的电子游戏，遗憾的是，安迪快40岁了，更遗憾的是，快40岁的安迪，还是一个百分之百的处男。性格决定命运——无论是安迪还是孙悟空。

　　《西游记》写到取经成功、孙悟空获封一个莫名其妙的“斗战胜佛”头衔就结束了，但取经之后的孙悟空，生活生存状态如何，其实更值得关注——一个战斗英雄，如何适应没有战斗的和平环境？

　　前苏联作家A·托尔斯泰写过一个短篇小说《蝮蛇》，主人公是一个红军女战士佐托娃，她在残酷的战争中经历了生生死死，和骑兵连连长刚刚萌芽的感情，也因为后者的牺牲而夭折。她转战各地，变得坚强无比，能抽马合烟，能拿含酒精的汽油燃料当酒喝，被战友称为打不死的“腹蛇”。22岁时，战争结束，她复员到机关当了一名秘书，小说开头，这般描写这位回到和平环境的女英雄：

　　“腰间系着毛巾，手里拿着杯子和牙刷，走到水池前，把那长着深色短发的脑袋放在水龙头下转过来调过去地冲洗。要是厨房间里只有女人，她就把布衫一直脱到腰部，擦洗那像少女一样刚刚发育的双肩和有着两个褐色奶头的胸脯；然后坐在凳子上，洗她那双漂亮而有力的腿脚。这时，可以看到她的一条大腿上横着一道长长的刀疤，背后肩胛骨的上方有一条绯红发亮的凹沟——被子弹打穿的痕迹，右臂靠近肩头的地方刺着不大的淡青色花纹。她身材匀称，皮肤黝黑，现出黄金色的色泽。”　　

　　她从残酷的战争幸存下来，她渴望爱情，但是，这个曾经的女战士跟周围充满小市民气息的环境格格不入，成为众人排斥的对象。她遇到烟草经理托拉斯，已经熄灭的爱情之火又复苏了，但她的表白，却成为了小市民的笑柄，甚至引起其未婚妻纠集一群乌和之众上门对佐托娃进行羞辱。小说结局，佐托娃面对众人的挑衅和侮辱，举起了曾经作为表彰其战功奖品的手枪，扣动了板扳机。

　　跟“蝮蛇”相比，孙悟空的性格，就能适合平庸的生活吗？会受小市民欢迎吗？

　　莎士比亚晚年写过一出可与四大悲剧相媲美的罗马历史悲剧《科利奥兰纳斯》，说的是罗马共和国的英雄马歇斯，因攻下科利奥里城立下大功，荣膺“科利奥兰纳斯”之封号。离开战场回到罗马之后，因为自尊心太强，不愿意讨好群氓，加上政敌玩弄手腕，舆论推波助澜，愚弄民众对其恨之入骨。他被放逐，最后一怒之下投敌，最终落得被杀的悲惨结局。

　　有人统计过，在莎翁的所有戏剧作品中，《科利奥兰纳斯》一剧使用“孤独”频率最高。马歇斯是孤独的，他被耻笑作“爱哭的男孩”，脾气暴躁，不谙政治，不懂圆通，不会审时度势，也无法融入战场之外的社会。亚里士多德说过一句话：“不能融入社会生活者非神即兽。”这句话，用在孙悟空身上，同样贴切。

　　我们喜欢孙悟空，不是因为他神通广大，是因为他承载着我们很多童年的记忆和想象，他留在我们的心中，我们长大了，他就代表着我们的童心。

　　明末有个特立独行的读书人，名叫李贽，他写过一篇文章叫《童心说》，“童心”就是赤子之心，“一念之本心”，实际上是表达个体的真实感受与真实愿望的“私心”，是真心与真人得以成立的依据。这篇文章很有名，也很犀利——在李贽的时代，道学“存天理，灭人欲”，禁锢人性，摧残童心。

　　人跟人真不一样，有的少年老成，有的垂垂老矣，却还葆保有一颗灿烂的童心。抛开世俗的评价，人的童心、有趣，又何尝不是一种成功？中国读书人为什么那么喜欢苏轼？正是因为他有一颗童心。他经历那么多荣辱，却绝无机心，童心未泯，甚至像个孩子，也正是如此，苏轼才能够体味到生命的本体，达到士大夫在人格修养上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回到自我，了无遗憾。

　　没有人不喜欢有童心的人(猴)。在《大圣归来》中，那个力不从心的正遭遇中年危机的孙悟空，最终因为爱与怜悯，终于解除了封印，又恢复了齐天大圣的神勇，开始痛殴妖魔，此刻是这部电影的高潮之处，孩子狂喜尖叫，孩子的父母也不知不觉湿了热泪盈眶——不再邋遢疲惫，不再暮气沉沉，大圣归来了！

　　此刻，所有人的心底，属于孙悟空的那个隐秘的地方，开始有光芒——不管是炽烈还是黯淡——那是我们的童心，在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