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公众号“顶尖悦读” 毕节四留守儿童集体自杀后,关于他们是不是死于贫困争议就不绝于耳。 这新闻爆出来之后,在我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云南一个贫困山区的情景。2013年7月,我和“捐一元·献爱心·送营养”爱心团一起赴云南省昆明市寻甸回族彝族自治县多姑完小献爱心,在当地看到的是令人揪心的贫困。 父亲从一个杂木窝棚里走出来,他老实得像个孩子,在我们面前手足无措,木讷地站着。女儿、母亲和一头牛住在一起。没有自来水,喝水要靠人力挑,孩子每一个都很肮脏,也许一年也洗不上几次澡。他们说:“他们平生第一次吃米线,太好吃了。”…… 那一夜,我在被子发黑的学生宿舍里,我一夜无眠。就在离这里半小时车程的地方,当地开发区气势恢宏的新政府大楼拔地而起,在旷野中多么扎眼。 贫困会让人自杀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贫困真实存在。我知道,这样饥饿的乡村在中国还有很多,多到你不可能泛滥你的同情心。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还活着。 孩子,这也是中国! 一打开门,白烟滚滚,熏得双目泪流。 李捌芬的母亲正在屋里炒土豆。没有烟囱,烧柴禾升腾起的白烟弥漫在几平方米的狭小空间里,没有窗,也没有电灯,屋里黢黑一片,从门口透进的几许日光照射在低矮的方桌上,上面摆放着他们热情招待客人的“丰盛”菜肴:一碗土豆、一碗白菜。 这是个40岁的彝族妇女,脸上刻满岁月的痕迹,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至少大上十岁。她不怎么会说汉语,和她交流需要通过女儿李捌芬翻译,而大多数时候,她只是用发音不太标准的汉语说着:“谢谢!谢谢!” 这家人居然和牛住在一个屋子里,做饭的时候总是烟雾滚滚,刺得眼泪直流 孩子的父亲住在这样的屋子里 和李捌芬结成对子的是上海的沈孜元家庭。作为此次“捐一元·献爱心·送营养”爱心团的一员,和李捌芬年纪相仿的上大附中实验学校四年级学生沈孜元把自己平时省下的800元零用钱买了一件红色的漂亮风衣送给李捌芬。你要知道,800元,是这户困难家庭2-3年的总收入之和。这间在我们看来已经简陋到难以想象的石头房子还是村公所近年为这户困难家庭所建,一半,被拦成了牛圈,养着一头犁地的水牛,另一半是李捌芬和她母亲吃饭、睡觉的地方。李捌芬的父亲,住在石头房子边上的一个简易窝棚里。 我们只能用“简易窝棚”来形容这个连遮风挡雨的功能都不具备的场所,四角,用木头勉强支撑,干枯的树叶作为墙面,屋顶歪歪斜斜的瓦片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里面是一张破旧不堪的床,你要转个身都是一件困难的事。 面对此情此景,沈孜元的父亲沈祎彬立即又掏出1000元塞到李捌芬母亲的手上,希望能够帮助他们度过生活的难关,沈孜元同时表示,他愿意资助李捌芬今后的学习和生活费用,直到她完成学业。 打完猪草的父亲和他的孩子 这也是一种活着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李捌芬是幸运的,你在李捌芬所在的云南省昆明市寻甸回族彝族自治县多姑完小走上一圈,看到的,都是和李捌芬一样贫穷的孩子。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他们已经穿上了家里最好的彝族服装,可是他们身上的泥巴和污垢还是那么明显。 因为缺水,当地人极少洗澡,身上满是污垢 孩子和她的奶奶 多姑完小,虽然属于昆明市,但是离昆明市区还有约140公里车程,开车要走3个小时左右,进山之后,山路蜿蜒曲折,更是难行。这些自然条件都限制了该地区的经济发展。现在,该校设有一-六年级,每个年级一个班,目前共有学生169名(多为白、彝族,还有部分回族),家庭条件都相当艰苦。 我看到,有一个孩子,今年已经12岁,可是看上去,只有都市里6岁孩子那般大,当地家庭的贫困现状严重影响了孩子的身体发育。 这里,还缺水。 因为在山上,至今都没有接通自来水,政府只是在学校门前修了一个水窖,利于存放雨天的雨水,消毒后,用于洗手洗衣、刷锅刷碗。 近年来,云南连年干旱,当地的缺水状况自然可想而知。我看到,没有一个孩子的手是干净的,每个孩子的指甲里,都藏着黑黑的泥垢。每天,校长苏东友和8名教师都要安排学生和他们一起到离开学校几百米的地方打水。洗手,是倒水在一个塑料盆里,几个孩子一起洗;洗澡,更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很多孩子都没怎么享受过洗澡的快乐,头上的虱子,清晰可见。 7月6日,我和“捐一元·献爱心·送营养”项目中百胜集团的爱心人士一行36人一同来到“捐一元”活动捐助的多姑完小,当地的贫困状况让人一阵阵揪心。在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同时,我们国家的边远山区,还处于这样贫困落后的环境之中,不禁让人颇为感慨。来自宁波的一元慈善家家长戴云华说:“来之前有心理准备,知道这里比较贫困,但是没想到条件这么艰苦,这是出乎自己的预料的。大城市的孩子大多娇生惯养,哪吃过这样的苦?父母谁不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让他们体验一下贫困地区的生活,了解一下大城市之外的另一面,让他们从小养成珍惜粮食、珍惜每一分钱的好习惯,也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多姑完小最远的学生,每天要走近3个小时的山路到学校上课。每天的伙食费是1-3元,就是这一天1-3元的生活费,有些家庭也支付不起,对于年收入只有300-700元的当地居民家庭来说,48元一学期的费用对他们来说是太高了。 当地小学的学生来欢迎我们 当地小学的室内 辍学的情况仍时有发生,教师聂朝友时常要走几公里的山路到学生家里,做孩子父母的工作。“这些孩子如果不上学,他们就会像他们的父母一样穷。”聂朝友对我说,“很多学生的父母,连汉语都不会说,连出去打工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这大山里面朝黄土背朝天。我们要努力做他们的工作,尽可能让他们的孩子不要辍学,至少让他们完成九年义务制教育,这是我们的职责,也是他们的义务。但是这里真穷,前两年连通山下的道路都没有修好,又极度缺水,土壤条件决定了,这里只能种植土豆,连玉米都种不好。土豆丰收,市场饱和,卖不出价钱,这两年因为缺水干旱,土豆亩产又有下降,同样挣不着什么钱。所以有的家庭,种土豆一年,付出了劳动和汗水,到头来,可能不仅没有赚到钱,反而亏了本,入不敷出,使得原本就贫困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聂朝友,2011年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是该校5位本科毕业的教师之一,通过当年公开招聘以第二名的成绩考入多姑完小担任二年级所有科目的老师,来了他才知道,这地方有多穷。 问他是否愿意一辈子居住在这山沟沟里,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犹豫,他对我说:“这里条件真的很艰苦,冬季寒冷潮湿,只能烧火取暖,但是和孩子们相处久了,真的会有感情。” 校长苏东友2008年从山下的学校调至多姑完小任校长,一开始他并不情愿,他知道这里和山下的经济状况没法比:“组织上安排的,没法子。我家是这个村委会的,但是我家离山下的集镇比较近,那里要比这里富裕很多,从这里下山到集镇,开摩托车要半个小时,以前没有修好路的时候,一下雨就没法走路。干旱了呢,你又得每天下山挑水。不过,相比我在这里读书的时候,现在的多姑小学条件已经改善了不少。” 这些年,多姑小学得到不少爱心人士的帮助,苏东友觉得自己坚持留下来也是一种感恩和奉献。 望着远方的青山,想想每日的艰辛,这也是一种活着,只是和都市人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活方式。 云南贫瘠的山岭,能大规模种植的只有土豆 一日两餐:土豆、马铃薯和洋芋 夜晚,繁星满天。 学校的空地上,烧起了篝火。 彝族学生唱着当地的歌谣,上海的学生献上书法和文艺表演,很欢乐。 篝火晚会之后,我们住宿在学校的宿舍里,校长说这幢房子“不要说七级地震,二级就倒了”。 晚上我们就睡在这里,我一夜未眠 屋内极为昏暗,有股难闻的气味直往你鼻子里钻。被褥可能从来都没洗过,床单底下的棉花是让人揪心的黑色,天花板上,一根电线拉了一个灯泡,窗户破了,没有安上玻璃,可以想象冬天寒风直接吹入陋室的冰冻三尺,墙面上斑斑污迹。就是这样的条件,平时,下铺的床位,还是两名学生挤在一起睡的。“我们这里住房条件有限,只有这么几个床位,有的住得远的学生没有办法,也只能走读。”校长苏东友对我说。 凌晨,听到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声沉重地敲在每一个无法入眠的人的心上。 起床,一日两餐——土豆、马铃薯和洋芋。 她们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芹菜炒肉丝,有的人第一次吃到米线,说:“太好吃了。” 孩子们在教室里吃早饭 招待我们的“美食”:土豆和白菜 不一样吗?不管叫法上怎么变,土豆还是土豆,土豆就是土豆。我们在多姑完小的第二天早餐吃的是米线,原本以为,云南特产的米线,对当地居民来说自然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是有的学生居然告诉我:“那是他们平生第一次吃到米线,太好吃了!” 那天的清晨,简直就是他们的节日! 看到孩子们狼吞虎咽,我的内心却感到分外沉重。就在来多姑完小的路上,我们看到了寻甸当地开发区气势恢宏的新政府大楼,可是就在离那所新政府大楼半小时车程的地方,有人还住在随时可能倒塌的简易窝棚,有人,吃一顿米线就像过节! 李捌芬母亲告诉我,他们在当地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贫困家庭,可是从来也没有得到过政府救济,对于生活在底层的弱势群体,人民公仆是否尽到了他们的义务?这是拷问他们灵魂的问题。 “一本字典,一只篮球,一件衣服,一个娃娃等,在我们看来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却是云南小朋友的梦想心愿。”参加此次多姑完小之行的李想说。 一个美羊羊、一件连衣裙、一本书……由多姑完小学生的手捧起的那一刻,幸福和快乐洋溢在他们的脸上。多姑完小每一个学生提出的梦想,爱心人士都尽力满足,不仅如此,他们还捐钱捐物,希望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来帮助贫困地区的儿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孩子,这也是中国。 拿到玩具的喜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