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每日电讯记者李坤晟 

　　初中同学聚会在大年初二。直到上了两个菜,老朱和爱人小杨才姗姗来迟。 

　　老朱说,第二天要去越南芽庄的海边待上几天,在家收拾行李耽误了一点时间。春节是出游的高峰,今年聚会好几个同学“请假”去了国外或者海南,老朱算走得晚的。 

　　“怎么选春节出去?又贵又挤。老师不是有假期么?”同学们好奇身为教师的老朱夫妇怎么不珍惜职业带来的福利。 

　　差不多20年前,我们就认定,老朱是同学中最适合当公务员的人。一米八几的个子,说话做事又慢条斯理。一张旧藤椅、一张报纸、一杯茶,他稳稳坐上个朝九晚五不成问题。没想到那年从外地辞职回来,他走上了讲台,然后跟做中学老师的同学小杨成了家,成了真正的书香门第。 

　　事实上,老朱只算得上半个老师。他现在还是某IT公司下属的教育板块在重庆地区的负责人,职位叫技术总监,主要针对本地区大专院校计算机相关专业学生做IT培训。 

　　老朱说,爱人小杨有寒暑假,但暑假恰恰是培训行业的旺季。别人还能请年假在淡季出行,他们夫妇的时间只有在春节前后才能对上。这两天,他在网上查了一下,2月19日去芽庄一个人只需2000多元团费,春节期间一个人要7000多元,算上孩子差不多两万。 

　　但很快“冤大头”老朱就成了同学们羡慕的对象。因为他说:“都说经济大环境不景气,但我们的效益反而比往年好了。” 

　　在老朱夫妇来之前,同学们正热烈讨论春节期间海外股指一片绿是否洗清了A股全球股市惨淡祸首的嫌疑。2015年,随着A股的过山车式的涨跌,大伙儿的钱包鼓了又瘪。幸运的人说,赚的都吐了出去。运气差一点的人,在熔断新规朝令夕改的打压下,早已安心做起了股东,云淡风轻。 

　　往年同学聚会房子车子是主题,后来慢慢有了孩子,但今年最让人关心的话题是经济的转型。 

　　在股份制银行工作的张婷表示,今年年终奖不容乐观,收入基本腰斩。 

　　做红酒生意的李林说,以往单位机构的大客户现在难以为继。他正努力和高档别墅区里的出手阔绰的“金丝雀”搞好关系。“一年下来,没有什么利润。今年我请的小妹可能都比我赚得多。” 

　　开装修公司的卓哥过去只接单位的大业务,2015年已开始涉足利润微薄的家庭装修领域。“为了一点小地方,就要跟你扯很久。心累!” 

　　做加工生意的王雨一月中旬就把自己的工厂放了假,以前年底回款70%,现在50%不到。 

　　很明显除了少数几个体制内工作的同学,大多数人吐槽不断,饭桌上弥漫着焦虑的情绪。用卓哥的话说——有房有车,老婆孩子热炕头。有时候又觉得生活很累,压力大得不行。 

　　老朱的2015是一个例外。逻辑很简单——经济增速放缓,就业形势越来越严峻,有充电需求的学员反而增多。老朱说:“以前一个教室坐二十几个人,现在要坐三十几个。”节前算了笔账,不小心比2014年多赚了三五万。 

　　他私下对我说,前几天跟小杨的同事们聚餐,除了医生这样的刚需职业,小杨同事的爱人们也都在哀怨去年的惨淡。 

　　“我们搞培训的还是托互联网行业的福。”老朱说。 

　　老朱是我今年回家乡过春节遇到的体制外工作的人士中,唯二觉得2015年不错的一个。另一个是在北京做影视编剧的刘尹,我大学的师妹。她自嘲,在北京的影视圈混了5年,还没有一部能署名的作品上映。但到了2015年,她明显感觉到影视圈的热钱比以往更多了。不少人抱着钱问她手上有没有项目,准备投钱。 

　　春节前,她在朋友圈写道:“项目突然就撞车了,一个提前进二稿,一个烂尾重开,一个短平快淋漓不尽。现在三个女主角交相辉映:一个去延安准备加入鲁艺的上海女文青,一个报复逃婚驸马的明朝公主,一个帮人自杀的高雄太妹。” 

　　刘尹的行业在现在经济大环境下红火不难预见。不论众所周知的“口红效应”,还是韩国娱乐业在1998年金融危机后的大发展,都预示未来数年影视行业可能是最火的行业之一。2015年中国电影440亿的票房似乎正在印证这一点。 

　　“关键是在2018年。你看看,1998年、2008年都是变革之年,经济就是十年一个周期。”饭桌上,在证券公司工作的王果总喜欢对经济形势发表见解。很多人说,有全国的需求在,北京上海的房子不可能跌。他一直是坚挺的反对者。 

　　但他预言的2018年还有段距离,面对未知的2016年,更多的人忙不迭考虑转型——卓哥说,他有个朋友是天生美食家,吃火锅,舌头能感受到铁锅使用的年头。他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和对方一起开个火锅馆,把工作重心转到餐饮行业上来。 

　　前段时间,王雨和一个户外俱乐部的老板聊了下,考虑投资合伙开个旅行社。 

　　李林最近也在思考转型。还没结婚的他说,再这样下去,和女生约会都快喝不起咖啡了。他在考虑是否接手一个幼儿园经营,成本要1000万元。他苦恼的是,和他合伙卖红酒的伙伴对幼儿园并不感兴趣。他自己又没有实力盘下这个幼儿园。 

　　所有的人都在找出路,但没有谁笃定自己的路是对的。总结起来,互联网、教育和影视娱乐的前景最为看好。李林准备过了年找个“师傅”算算自己适不适合走文教行业。 

　　老朱也想更进一步。他说,他觉得培训业的未来是线上教学,现在的公司还是以线下为主。“开展线上业务才是这个行业的未来。”